阿塔兰忒的万圣节

她从未想过,英灵也会做梦,虽然那并非美梦。

 

梦中自己化身为卡吕冬的魔兽(Agrius Metamorphose),失去了所有理性,被诅咒侵蚀,为了实现那几乎不可能达成的愿望,她化身为只会杀戮的怪物,撕咬着,冲撞着,对于阻挡在她面前的全部,都试图屠戮殆尽。而阻止了她的疯狂的,是那柄炽热的长枪。

 

贯穿了她身体的长枪,侵蚀着她的生命,兽化的诅咒也被一同剥离,在她倒下去的前一刻,

几乎无法在动弹的身体被枪的主人接住。

那并不能算是个温暖的怀抱,因为对方也同样受了致命伤,他的血落在她的胸口,他的背上插着她射出的箭矢,可即便如此,缺乏温度的双臂也依旧将她抱紧。

她抬起头,看见了那个人的脸上,露出了快要哭泣的表情。

 

“真是个笨蛋……”

阿塔兰忒无意识的吐出呢喃,她睁开眼睛,目光稍稍有些迷离。

 

梦中的景象散去,血和硝烟一同消失,此刻她的面前,只有一片洁白的雪原,那是迦勒底之外,人理被破坏的世界所剩下的唯一的景象。阿塔兰忒独自靠坐在瞭望台的护栏上,寒风撩起她的长发,英灵并不会感到冷,但那样的风也确实让她清醒了些。

 

目前她正在例行守备,这是作为弓兵的职责之一,为了防止神魔柱的突袭。虽然这并不一定是有必要的防备,可她居然在工作时间睡着,这是没有负起责任的表现,完完全全是她个人的过失。阿塔兰忒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毛茸茸的兽耳轻晃着抖落耳尖上的雪。

 

英灵并不需要睡眠,陷入类似睡眠的疲惫状态大约是魔力匮乏、或是精神动摇的表现。虽然这一事实很令人沮丧,但是从很早以前,阿塔兰忒便以及了解到了,即便已经化作传说,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不足。阿塔兰忒不够聪明也不够强大,也许除了给人添尽麻烦还是无法放弃的心愿,身为英灵的她并不比那个橙色头发的小姑娘(立香)更为出色。

 

室内透出的暖光映照在她脚下,阿塔兰忒从护栏上跳下,她嗅到了空气中食物的味道,闻起来像是烤苹果派。她突然感到饥饿,明明英灵也不需要进食,可是野性的本能总是在这些时候令阿塔兰忒表现出某种令自己觉得无奈的率直。

 

此时此刻,迦勒底内部的工作人员们正在忙着筹备万圣节。

 

是的,尽管物资和人员都极度匮乏,御主从恰赫季斯城回来后,还是提出了想要再迦勒底庆祝万圣节的希望。工作人员们一致通过,达芬奇甚至从特异点取回了各类原料,南瓜、苹果、蜡烛……

 

“就算世界明天即将毁灭,也要拼尽全力笑到最后一刻。呵,活着的人类啊。”她在厨房帮忙清理南瓜的时候,某个红色的Archer笑着自言自语。“想要守护的东西吗?到头来我真像是傻瓜一样……”

 

她并无深意去追究那些只言片语的意味,每位英灵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那些过去构成了他们的人格,品质和愿望。而对于阿塔兰忒自己而言……

 

她想要守护的是——让所有的孩子都能幸福的世界。

 

宴会似乎已经开始,即便身在室外,阿塔兰忒敏锐的听觉还是捕捉到了室内众人举杯的声音。隔着迦勒底的外墙,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很小的时候,她并没有同人类生活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贫穷或疾病。实际上,阿塔兰忒是某位国王的女儿,一国的公主,但高贵的身份并米有给她带来幸福的童年,因为自己并非男性的缘故,她被抛弃在森林中。

 

感激月神大人的庇护,她能够在森林中活下来。只是,没有同伴的童年,多少次她也曾像现在这样,在节日的时候望着远处村庄的灯火,觉得非常非常寂寞。

 

阿塔兰忒的耳尖不自觉的垂落下来,某种令人呼吸困难的情愫在她胸口蔓延。

 

森林中的年月并非充满不幸,可年幼的时候,阿塔兰忒确实哭过。怀疑自己是怪物,无论哪里都没有同类,被遗弃的孤独感如蛆附骨,夜晚被群狼的咆哮声包围的恐惧,迫使她不得不变得越来越强大。

 

不想再让任何人得到那种童年,那是她寄托于圣杯的愿望。

她从未认真思考过,那心愿是出于对人类的爱,对孩童的善意,亦或是对自己童年的救赎。但是,哪怕被嘲笑,被否定,被认为是不值得一提的牢骚,这也是名为阿塔兰忒的英灵,愿意为此而牺牲一切的愿望。

 

只是,阿塔兰忒至今都不太明白,要如何才能实现这个愿望。

 

她知道自己为何会梦见他。

那是处于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的一次违背常理的圣杯之战,十四骑的争斗。她迷失在自己的愿望中,陷入疯狂。那场圣杯之战中,在那个被诅咒的世界中,她不顾一切的朝着自己的愿望前行,哪怕化身为魔兽,故意不去正视失败的代价,选择失去所有的理智,捂住了耳朵,挪开了视线,一心一意的想要排除所有的障碍。

 

然而她错了。最终,那个Rider为了阻止失坠的她,耗尽了生命,放弃了愿望,他几乎和她在同一时间回归英灵座……最终,没有任何人得到了满足。

 

所以这一次,她作出了不同的选择。

 

阿塔兰忒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天穹之弓,在来到这个迦勒底后,她在雾都伦敦又一次遇见了自己本该去保护的对象——开膛手杰克。那个孩子,她是身为不为人所爱的,连出生都不被允许的孩子们,对于想要回到母胎愿望的集合体。还未来到世界便被施加了诅咒,无法实现愿望,无法被妈妈爱护,非常可怜的孩子。

 

可是这世上并不存在可以成为她(他们)母亲的人类,那是无法实现的愿望,阿塔兰忒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再一次杀掉她。为了救赎,为了解脱,为了那唯一正确的结果。

明明在御主面前,她表现的足够冷静,足够理智,可就算知道自己没有错,内心深处,杀害孩子的阴影不曾真正散去。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梦见那一场圣杯之战,那是心灵的拷问,灵魂的矛盾。虽然她已不会因此再一次失控,但那份不安并没有消失。

 

阿塔兰忒的愿望,是一条纯然没有回报,却无比艰难的道路。所以根本不存在,拥有共同梦想的人,没有能够指引她,能够在关键时刻支撑她的对象。仿佛和童年一样,她总是独自一个人。

 

她确实能够独立思考,只是偶尔在这样的时刻,如果有能够共同前行的同伴的话……阿塔兰忒向着天空伸出手。然而迦勒底之外已经不存在“世界”,天空一片混沌,这一次,她也依旧无法抓住星辰。

 

她的愿望是正确的吗?

这份不安如今正无时无刻不动摇着她。

 

“啪嗒”一声,阿塔兰忒听见了瞭望台的门被打开的声音,现在并不是换班的时间,印象中并没有人应该现在过来这边,可复数的轻盈脚步声向她走来。

 

“Trick or Treat!”阿塔兰忒回过头,她看见一个南瓜头向她举起手中的篮子。说是南瓜头并不恰当,她是从者童谣。女孩子的头上即便套着南瓜面具,阿塔兰忒依旧能够感受到她雀跃的高涨情绪。

 

看起来万圣节的庆祝活动举行的十分顺利。

阿塔兰忒手中的弓凭空消失,她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可爱的南瓜头。虽然因为工作的缘故,她并没有今晚参加活动的打算,但因为之前在厨房帮忙,她还是得到了几颗糖果。

 

她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糖果,想要全部放进篮子里:“这是给你的礼物……”

“等一下。”童谣稍稍后退:“还有一个,她和我一起来的。”说着,童谣向着没有任何人的角落喊了一声:“杰克,出来吧。”

 

从薄雾中显现出的,是身体缠绕着绷带的少女。阿塔兰忒不太能分得清,她究竟是想要装扮成木乃伊,还是那些绷带属于她原本的姿态。但是在看到杰克的一瞬间她浑身僵硬,几乎想要后退。

 

“杰克刚被迦勒底召唤……”童谣拉住杰克的手,将她领到阿塔兰忒的面前。“她是童谣的新朋友。”说着,她将杰克手中的篮子也一并递到阿塔兰忒手中。

“Tr……trick or treat。”杰克似乎不习惯节日的这一流程,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她与阿塔兰忒不同,属于概念集合的开膛手杰克,即便存在相同的外表,也并非存在相同的内核,除却构成英灵的愿望本身,她并不会存在对任何其他时空的认知,那段被诅咒的记忆只属于阿塔兰忒。

 

阿塔兰忒沉默了片刻,她将口袋完全掏空,手中的糖果均分成两份,分别放入篮子中:“这是你们的,万圣节的礼物。”她笑着用不握弓的另一之手摸了摸杰克。

 

“妈妈……?”阿塔兰忒的手停在杰克翘起的白发上,她愣住了,面前稚嫩而柔弱的幼女露出迷茫的神情。

“啊,杰克,不可以随便叫‘妈妈’,御主提醒过的。”童谣拉了拉杰克的绷带,贴着她的耳朵小声提醒到。

 

“对不起。”杰克从善如流的道歉,她从自己的篮子中拿出一块苹果派:“这个给你,这是今晚餐桌上最好吃的~”

阿塔兰忒回过神,她看着面前的苹果派摇了摇头,杰克却将派塞入她手中,大约是刚从餐厅带出来,现烤的苹果派还是温热的。对于没能参加宴会的阿塔兰忒而已,手中的食物真是巨大的诱惑。

 

“大姐姐把所有的糖果都给了我们,所以这是回礼。天草四郎大人说过的,不可以白拿别人的东西。”

可今天是万圣节,“孩子们是不需要向大人们回礼的。”阿塔兰忒耐心的解释。

“杰克想要快点长大,不再是小孩子,我们(Jack the Ripper)想要保护妈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女孩而的脸颊微微泛红。

 

“……!”

 

“来吧,我们走吧,下一个地方是作家们的房间,安徒生那个坏人这一次一定要吓到他摔倒在地。”说着童谣攥着小拳头拉住杰克,两人一同消失在薄雾中,被留下的阿塔兰忒呆滞的眨了眨眼睛。

 

她刚才亲眼目睹了某种奇迹,此刻苹果派的热度传达到胸口。

开膛手杰克确确实实是受到诅咒的存在,但被诅咒的部分并不是她的全部。她同所有英灵一样,是被人理认同的从者,被迦勒底召唤,为了保护人理存续。即便是悲剧的集合,小孩子是不分善恶的,他们是人类最纯粹的时候,归根结底,她(他们)也是只渴望着妈妈的爱而已。

 

作为孩子的她再一次显现于世,在这里她交到了朋友,有了想要保护的对象,虽然她的愿望也许永远无法被满足,但是此时此刻,她就像是普通的孩子那样,享受着节日,会对人微笑,甚至懂礼貌的交换礼物。未能降生于世的悲剧,几乎在这一刻消弭。

 

所以,这一次她可以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吗?

 

“我……一直都觉得你的梦想很美丽。尽管明知道那对自己本身是毫无回报的梦想,也还是努力为此奋斗的你,也同样如此。”

 

冰冷的夜风中明明没有任何人,可这一次,阿塔兰忒却听到了遥远过去的某个声音。那声音无比熟悉,几乎是刚才那个梦的延续。

 

很早以前,她的梦想就已经被肯定了。

 

那是过去参加过的某个圣杯战争的记忆,对于英灵而言,那些记忆是犹如朦胧梦境般的存在。明明无论多么坚韧的羁绊也会淡去,但即便模糊了记忆,阿塔兰忒始终没有真正忘记。那些明明并非美梦。

 

开膛手杰克的末路,还有和那个若绿色头发的小鬼,哭肿了双眼的别离……

 

明明选择堕落的她,无视了他的呼唤,对他做了无比过分的事,无数诅咒之箭穿透他的身体,可是最后的最后,他抱着她,与她十指相扣。

 

那个无法对她说谎的傻瓜,明明比她小那么多,明明身体已早已崩坏至极限,却还是无畏的阻挡在魔化的她身前,拔掉了她偏离正轨的黑色的翅膀。她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中迷途,他是那个朝她伸出手的人。他以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为代价,将她拉了回来。

 

阿喀琉斯,明明只是个年轻的小鬼而已,仅仅只是那样的笨蛋……

 

如果说,无法忘记开膛手杰克是因为刻骨铭心尽的悔恨,那么,无法忘记他,则是因为某种温暖的眷恋。

 

“Rider。”阿塔兰忒对着无人的夜空念出单字,她想念他。

她是个笨蛋,因为执着于愿望而变得偏执,忽略了周围的一切,固执的选择了无法再折返的道路,直至撞上无法突破的壁障,才遍体鳞伤的停下。而在这期间,他明明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被他认同了,

被他阻止了,

被他拯救了。

 

所以如今她才能够看到更加美好的未来。

 

在有限的记忆中,阿塔兰忒第三次遇见了开膛手杰克,这一次,悲惨的少女(们)获得了短暂的幸福。这一次,阿塔兰忒终于到达了临近她愿望的世界,哪怕这个世界即将分崩离析,她也想要珍惜这个时代,她也想要守护这个未来。

 

苹果派的香气中,阿塔兰忒露出了笑容,就算是在看不见月亮的夜晚,她也不会再迷茫。因为即便她现在是一个人,她也知道英灵座的某处,一定存在着自己的同伴。

 

“啊啦,亲爱的~你为什么变成了两只?啊,难道又是,想要从我身边溜走的新尝试,不可以!!!”走廊的尽头,熟悉的声音让阿塔兰忒开始头疼,纯洁的月之女神大人,大约是在晚餐中喝了过量的酒,此刻她正拎着那只熊甩来甩去。

 

她什么都没看见……

阿塔兰忒将头转向迦勒底外侧。她莫名的有些疲惫,精神上的。

 

“就算是地狱我也会陪着你去……只要你不介意我是小鬼的话。”她还记得那句话,然而那个跑得快的笨蛋,今年依旧没有来到迦勒底。

 

如果他来了的话……

阿塔兰忒叹了口气,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派,果酱在口中融化,她抖了抖耳朵,瞬间露出了笑容。

 

好甜。

 

PS

1、关于英灵对于之前圣杯战争的记忆,来自阿塔宝具本。

2、关于脚后跟的发色,我特意去查了和色表,若緑(わかみどり)比较接近他的发色,而若い(わかい)在日语中有着年轻,未成熟,幼稚的意义。这么想想,这个颜色和脚后跟真的很配呢~

3、进5k字脑洞汇成一句话,快点实装脚后跟,我要抽给我家阿塔啊啊啊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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